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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4章:公堂對薄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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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昌國使節團,浩浩蕩蕩,百餘人,向東陵國進發了。賢王出發之前,從白昌國慶祥帝手中,接過了向東陵國帝君黎子墨遞交的和平協議。

賢王此行,可謂是任重道遠。白昌國一直以來為東陵的進貢國。只因這東陵強盛,白昌不得不倚靠東陵,維持自身在三十六國中的地位。也有,白昌在很久很久以前,只是東陵的一個潘,後來自己獨立出來。因此,在東陵皇族眼裏,它白昌,從來不像是個獨立的國家。不過是它東陵的附屬。

白昌獨立時,與東陵簽過若幹條約。其中有一條最讓白昌無法容忍的,是不止規定了白昌要對東陵進貢的義務,而且,白昌朝政國防,無論發生如何變動,都需向東陵稟告。可以說,像慶祥帝這樣,當年登上皇位時,都是必須先通過東陵國帝君的認同,方能登基。

如此看來,白昌這個所謂的獨立,形同於虛設。這讓白昌國皇室痛心疾首,已是長達多年。

直到白昌國這代皇室裏出現了個賢王。賢王在各國之間,樹立了不小的名望。見時機已到,白昌內部決定,讓賢王嘗試與東陵談判,使得白昌能擁有真正的自主權。

賢王出發時,信心百倍,在慶祥帝與民眾的高呼聲中立下勢必完成使命的承諾。

花正珂通過游說皇室,讓自家人參與到了賢王的使節團。

隊伍出發之後,賢王特意踏上了花家老太君的馬車,慰問花老太君。花老太君的名望,在白昌富有威名,天下人,都知道花老太君鐵錚娘子的性子。想必,花老太君,能在東陵帝君面前,為他撐一撐後腰。

不過,他本人似乎忘了,他本人早與花老太君結下了不小的梁子。

花老太君連杯茶都沒給他喝,道:“在我閉關修行這麽多年後,回來怎麽就聽說了殿下打算立淑兒為妃了?”

當年,花夕顏因他一封休書跳河自盡,花老太君一怒之下,曾到皇宮揪著他賢王的領子放言:若她孫女有個三長兩短,他等著陪葬。之後,找到花夕顏時,花夕顏已是懷了身孕,作為一個女子的清譽盡毀。花老太君又一怒之下,沖到皇宮,要他賢王負起一半以上責任。最終經過皇室與花家之間的再三協商,賢王答應,在花夕顏未能找到人家嫁出去之前,不得再談選妃立妃之事。

賢王猛然記起這回事,眉宇微微一擰,語聲卻很寧和:“老太君,此事不是本王決定的,是你們花家自己向皇後提議的。”

“誰?”花老太君隨即一個眼神找兒子算賬。

花正珂忙貼到她耳邊,細聲解釋:“母親,這事說來話長,主要兒子是考慮著肥水不流外人田。反正,屆時賢王終究是要娶妃的,既然他都有愧於夕顏,再娶我們家女兒淑兒不也好。”

豈知這話換得花老太君一記栗子直敲到他腦瓜上:“混賬東西!不用說,這樣的餿主意,定是柳氏給你出的。”

花正珂委屈地說:“母親,她出主意並沒有損害到花家。我們花家出個太子妃不是可以壓到其它貴族頭上嗎?賢王今後當了皇帝,我們淑兒是皇後,我是皇帝的岳丈,整個白昌國不都得最敬重你這位皇後的奶奶。”

“口口聲聲說為花家好,只記得淑兒忘記了夕顏,此等阿諛奉承的軟骨頭,我花家一代又一代,到你這代,簡直是不成器。”花老太君越說越怒,怒火中燒,幾個兒子各自成家立業,卻都是不爭氣的,官做的越大越只知道貪圖小便宜,早已忘記花家人的根本,讓她無顏面對先祖,連自己的長孫女都保不住。於是怒指再指到了兒子腦袋上:“你以為你和柳氏打的這算盤,真是為淑兒好嗎?你自個兒瞧瞧如今這景況,淑兒呢?”

“淑兒,淑兒她——”花正珂一聲聲顫驚,無言以對。

“淑兒失蹤許久,賢王可有曾為她擔心過半分?”

在旁聽著花家老太君叱罵兒子,賢王本是懷著看好戲的心態,結果一不留神,老太君將矛頭對到了他身上,令他臉面上好一陣尷尬。

花老太君對這些人沒眼看,揮袖道:“請殿下出去吧。我老了,身體不行,車途疲勞,要休息。”

賢王耐性地行了禮再出了花老太君的馬車。

花正珂剛要跟著走,後面老太君突然抓起茶盅扔到他頭上:“混賬東西。夕顏是修了什麽孽緣才有你這樣的爹!不要忘了,花家繼承人是不論男女的,夕顏是嫡長女,你想立誰,除了夕顏,都別想。”

柳氏本就擔心,在外聽著,現又聽見老太君這樣放話,一口血都快吐出來。她爭了那麽多年,當個繼室容易嗎?為花正珂生了四個女兒,好不容易生了個兒子,現在居然被老太君嫌棄!

早知該把花夕顏弄死!

使節團在路上行走有八日時間才到東陵。在此之前,東陵長公主府先熱鬧了起來。因為受到胡太後的委托,長公主承擔起了舉辦夏日燈會的重任。一早,長公主一面和駙馬商量請帖名單,一面自家女兒扯著她袖子央求她讓黎子墨收回禁止其入宮的皇命。

“都說聖上脾氣古怪,比先帝是有過之無不及。這是你自己惹來的,娘無法為你在聖上面前說話。再有,不過三日,你到街上走走散散心,到誰家裏串串門,不就過去了。”長公主拍下女兒淘氣的手,“若真心無聊,回閨房學學繡花。不要以為你是郡主,你出嫁時,嫁妝裏頭,要有你自己繡的東西。”

“娘。”黎季瑤委屈的是,“我又沒有做錯什麽。皇兄如此對我,過於苛責。”

“還說你沒有做錯?”長公主斜睨女兒,“你不想想你招惹誰了?招惹了當今聖上面前的紅人。”

駙馬爺黎永康見著插話,跟著長公主教育女兒:“不要再說了。聖上這是為你好。人紅是非多。好多人眼睛都盯著那顏尚書。你跟進去湊合,你不怕被卷進是非裏頭。我和公主都怕,到時候,沒人能保得住你。”

“誰盯顏尚書?盯顏尚書做什麽?”黎季瑤眨著迷糊的大眼睛,問。

長公主和駙馬爺都搖頭嘆氣。他們這女兒哪樣都好,就是從小被他們保護過頭了,以至於心機過於單純。

黎季瑤見一個兩個都不睬她,一跺腳走了出去。跟著她的丫鬟三七,見她在院內團團轉,坐不下來,於是提了個小建議:“郡主,要不然,到宮夫人家裏坐坐。”

長公主府與宮家人不算熟識,因為宮家人,都是性情淡泊的,不愛交際,使得大夥兒背地裏愛說宮家人是塵世不染的仙人,貶義大於褒義。

黎季瑤卻因為當年與皇嫂宮皇後交情頗深,後來,常背著長公主往宮家裏跑。在宮夫人家裏,看宮夫人那雙巧手繡花,也是件賞心悅目的美事。

三七這個建議解了黎季瑤的悶。黎季瑤拍手叫好,坐上轎子,跑到了宮家。

剛好只有宮夫人一個人在家,和宮家裏大小家仆,一塊兒在院子裏曬書房裏的書,防潮。一摞摞子的書擺了滿地。

“郡主來了。”家奴進門通報。

宮夫人忙整平衣角,出門迎接。

黎季瑤進門,馬上抓住宮夫人要下棋。

宮夫人順著她的意,擺了棋盤,和她下的是五子棋。

五子棋的話,黎季瑤下的還行,不像圍棋一下手爛到底。天真爛漫的少女關不住自己的嘴巴,與宮夫人吐出了自己肚子裏的委屈,說皇帝黎子墨無緣無故禁她入宮,她自己爹娘還說她是應該。說來說去,這位郡主是不覺得花夕顏有哪點不好,只以為眾人這樣議論花夕顏是非,替花夕顏抱不平。

宮夫人聽她左一句右一句顏尚書,聽到她形容花夕顏臉上有一塊明顯的疤時,身後的玲瓏喉嚨裏搶著低聲訝叫:這豈不是她和她夫人之前在客棧裏遇到的那位母子?

“玲瓏,你說啥?你見過顏尚書嗎?”黎季瑤抓住玲瓏的那聲低叫,問。

宮夫人擋在玲瓏面前,微微笑道:“郡主,她糊塗了。顏尚書是宮中服侍聖上的人。她一個丫鬟怎麽可能在街上遇到?”

“也是。”黎季瑤沒有懷疑,撅起眉頭說,“我皇兄那幅脾氣,喜歡的人,非得捆綁在他身邊不可。我讓她出宮來找我,但我想,難,難過上青天。”

宮夫人嘴角微微噙著笑。

“宮大人回家吃飯嗎?”黎季瑤見自己丫鬟三七催促回府用餐,自己不是很想回去,就此詢問。

宮夫人搖搖頭:“他公務纏身,應該是不會回來的。”

黎季瑤高興地拍拍手:“這樣我可以留在這裏用飯了。”

三七只能對自己這個一點都沒有規矩的主子翻翻白眼。

宮夫人當然不會拒絕她留下。

黎季瑤對宮夫人吐了吐小舌頭:“我府中,我爹我娘都顧不上我了,要給太後辦燈會。到了那天,我再跑夫人家裏來躲躲,好嗎?”

“郡主——”

“宴會時不時辦一次,每次都叫我去,我都厭了。去了那裏做什麽,除了陪那些人嚼舌根,剩餘的時辰,吃東西,每次吃得我肚子撐,回去還得請大夫吃藥,得不償失。”黎季瑤吐起苦水停不下來。

宮夫人望了眼她這年紀,輕聲說:“郡主年紀也不小了。我想,公主和駙馬,都是希望開始給郡主物色未來的夫婿。”

黎季瑤眼皮眨了眨:“夫人,那會兒,你怎麽幫我皇嫂物色未來夫婿的?”

這郡主說話是無所顧忌。宮夫人拿起帕子掩住嘴角,輕咳。三七忙拉住自己主子。黎季瑤後悔了,真心道歉道:“夫人,本郡主說話魯莽。不過,我也懷念皇嫂。很想她。上次進宮見了顏尚書,一見如故,感覺她和皇嫂像極了,人好,心腸好,更重要的是,她和皇嫂一樣聰明。孫如玉和林慕容想吃死她,都被她輕而易舉地化解了回去,看得我心裏舒暢透了。”

宮夫人靜靜地聽她述說,眼前,像是重新浮現出花夕顏母子的臉。等黎季瑤說完告一段落,宮夫人提到:“郡主上回,不是說想要那幅畫嗎?我讓人重新裝裱過了,本想讓玲瓏送到公主府。既然今日郡主過來,我這就讓玲瓏從屋裏取出來,好讓郡主帶回去。”

“那幅畫?是皇嫂的那幅自畫像嗎?”黎季瑤興奮到眼睛都發光了。

宮夫人含笑點點頭。不需片刻,玲瓏從屋裏取出了一幅卷軸。黎季瑤用雙手接了過來,小心撫摸著,說:“我要把它藏起來,絕不能被我皇兄發現了,不然,他又會搶走。”

此話,讓宮夫人聽著一邊揚唇角一邊內心微微的苦澀。

宮裏,花夕顏給綠翠餵了藥,見病人的燒基本退了,長出口氣。

李順德過來找她,說聖上要她過去。

這幾日來,不知那狗皇帝突然轉了什麽心思,不再天天找她刁難她了,她得以安靜在屋裏給綠翠治傷。如今,他突然又叫她過去,不知何事。

整理了衣物,隨李順德走時,路上詢問:“李公公,我們這是要去哪兒?”

“聖上接見外國使臣的雲翔殿。”

賢王率領的使節團進入東陵京都,然而,並沒有受到特別隆重的歡迎。依照黎子墨節儉的作風,外國使團,若非大國,為隸屬國進來面聖,一律只做簡單招待。賢王的馬車隊進入東城門,夾道兩邊沒有百姓和軍隊列隊歡迎,只有黎子墨派來的一個禮部大臣,作為接待和領路人。百餘人的車隊馬匹混入東陵京城內的大街裏頭,東陵百姓們,由於看多了來朝拜他們帝君的使團,對於賢王這樣不算規模的使節團,完全不放在眼裏。

如此遭遇,讓躊躇滿志來到東陵的賢王內心裏潑了盆冷水,手心攥著的汗,感到了此次任務的艱巨,恐非他能所預想的。

說來,白昌國到東陵面聖,每年大小都有幾次。一般都是白昌國皇帝欽點的大臣率團而來。因此,也不是每次都能見到帝君本人。慶祥帝登基時,曾經來過一次東陵,據聞那次見面給慶祥帝留下了不堪忍睹的心裏殘影,之後慶祥帝一直避開與東陵皇族直接會面。賢王作為太子,這是他人生第一次到東陵見東陵帝君。

只記得許多年以前,他年紀尚幼,跟隨教他習武的師傅,在一次天下仙劍大會上揣摩修行,大會上,黎子墨比他不過年長幾歲,一襲仙風道骨的白袍著於身,作為大會的貴賓出現時,白衣飄飄的絕美少年,驚艷四方。

賢王下了轎子,端正玉冠,目光堅毅,由禮賓引領,來到雲翔殿。

雲翔殿非東陵國朝廷最大的殿堂,東陵國皇帝上朝,接受同等外賓與百官朝拜時,打開的是大明殿。雲翔殿只作為一個副殿存在,比較小,一般為黎子墨私下接見一些使臣時所用。在賢王看來,黎子墨願意親自見見他,已是給他不小的款待了,是他成功的第一步。

邁進殿堂,明晃晃的玉石地表,四周磅礴九龍攀繞的殿柱,都顯出東陵國民富國強的氣勢。

賢王以及所帶的四五個白昌國大臣跪下,等一串步聲從左側門中出現。

“免禮吧。”

緊隨一句低沈的龍威,賢王等跪著的人緩緩起身,擡眼,見眼前的男子長身玉立,身著的龍袍素色卻態勢逼人,猶如大山壓住眾人頭頂。

賢王單膝跪下,道:“白昌國太子阮灝朝見東陵國帝君。此次前來面聖,帶來白昌進貢東陵的貢品,共一百二十二箱,銀兩寶石若幹,名單已移交東陵禮部大臣。”

賢王說完這些話,靜等黎子墨開聲。

黎子墨卻是默了許久,只用一雙汪潭墨眸,打量他,唇角勾出一抹諷刺:“賢王除了給朕進貢,還有其它話要對朕說嗎?”

既然那層紙都捅開了,賢王肅顏聲色:“本王此次來,帶來了白昌國皇帝欲與東陵重新簽署的協議書。”

“貴國是想正式擺脫東陵的隸屬國身份?”

“是。”

一聲冷笑,飛出仙顏涼薄的唇角:“白昌國哪來的底氣和朕談判?勾結西真?”

賢王手心汗又多了一層:“帝君誤解了。白昌國做出此舉是白昌國民心所向。與西真等國毫無關系。白昌不會淪為任何大國的附屬品。”

“你說是民心所向?白昌國土地上的子民,超過五分之四原屬於東陵國子民血統,說起來,真正的外族人,應是你們白昌國皇室。”

賢王擰了擰眉:“帝君此話差異。白昌國子民擁戴皇室,白昌國內一片祥和太平。”

“朕之前,曾到白昌微服出巡,本也以為白昌國內祥和安寧,賢王輔助慶祥帝治國有方,誠然賢王名聲遠播天下,為民心所望。只可惜,被朕了解到的,卻完全不是如此。”淩厲的目光落到賢王的秀顏,在想起有關那對母子的種種傳聞時,又飛到了賢王後面跪著的花正珂,“賢王休過一名女子,對不對?”

賢王一楞,他休花夕顏的事兒,雖然讓花夕顏成為白昌國城內老少閑聊的笑柄,但是不至於傳到國外,更何談傳至東陵帝君的耳朵。莫非,東陵帝君到過白昌國帝都?

他白昌國竟然一點都不知道此事。不止手心發汗,額頭也粘上了汗珠。

“賢王,告訴朕,是,或是不是?”

“是。”賢王目不斜視,並不以為自己對此事需要負責。

“休她的理由?”

“她,非我心中所屬的女子。”

“既然如此,為何與她締結婚約?”

“此乃父母之命。”賢王含首,仍不以為自己有錯。

墨眸微沈:“既是如此,你父母枉為父母,既屬意與她,又鼓勵你休了她,乃至她已被你所休,與你無瓜葛之後,六年後回家,卻被你父母派兵欲在你白昌皇宮後山內將其殺害。”

賢王被震,倒不是因為才知道自己父母派兵殺花夕顏母子,而是,竟然被黎子墨知道了這個事。還有,為什麽黎子墨會知道這個事,什麽時候黎子墨關註起了花夕顏母子?

“這,這——”跪在賢王後面的花正珂,兩只眼楞著望向賢王。

白昌國皇室竟然才是想傷害他女兒的真正兇手?

“想問朕如何知道是不是?因為朕剛好在後山目睹了這一切。這件事令朕十分痛心,是想,如此心狠手辣屠殺自己國內無辜百姓的人,視王法為稻草的人,居然是白昌國皇室的君皇與皇後。如此之人身為皇室表率統治黎民,底下蒼生又能如何安康?”

賢王立起,拱手:“帝君所說的這一切,可有證據?若無,即是對我白昌國皇室的汙蔑。”

淡然掃過賢王的義正言辭,涼薄唇角淡出一聲:“李順德,讓人將犯人證人押上殿。”

不一刻,兩名女子,身著囚服,腳戴枷鎖,被推上了殿堂,推到了賢王面前。

花正珂見到自己二女兒的面孔,跳了起來:“淑兒?!”

“爹!”花淑兒大聲地哭泣,“快救救女兒!女兒不是要殺大姐,想殺大姐的是皇上和皇後,女兒都親眼看見的。”

賢王猛退半步,眼珠子駭然地看著如今禿頂又周身惡臭像個瘋婆子的花淑兒。

花正珂站在中間,看看坐在頂上龍椅的黎子墨,又看看賢王,不知該巴結哪方。

墨眸淡淡一瞇:“花大人。”

花正珂匆忙跪下:“臣在。”

“告訴朕,你女兒是在撒謊嗎?”

花正珂擡起兩只袖子抹滿臉的汗。

“爹!”花淑兒見狀,撲了上去,在地上爬著,爬到了賢王的腳邊,在賢王沒來及跳開時,雙手抱住了賢王的腿,“殿下!殿下,淑兒是為了殿下,為了皇後娘娘,變成這模樣,殿下不能拋棄淑兒!”

賢王低頭只要看到她汙垢滿面的臉和那禿頂的額頭,惡心在胃內翻湧,兩只鞋子用力蹭開她的手,可花淑兒緊抓不放。

“殿下,殿下,你不是名聲在外的賢王嗎?你怎能拋棄淑兒?淑兒是你未婚妻!”

“胡扯!本王,本王從來就沒有答應要與你成婚!你這種胡作非為的醜惡女子,怎能配得上本王!”

聽到這話,花正珂一雙不可置信的眼睛,射向了賢王:“殿下!”

賢王深吸口氣,內心裏承認,現在這局面,是他和他白昌國皇室的名譽,完全被花家人給毀了。而這一切,都由於龍椅上坐著的那個男人——黎子墨!

賢王慍怒的眸子望向龍椅時,本以為,會撞見黎子墨一臉的洋洋得意,卻沒想到,對方回以他的是一抹,比嘲笑他更讓他狼狽不堪的指責。

這男人,難道,不是只為了壓制他們白昌國才出此計謀?

賢王心頭突然一慟,一句話忍不住飛出口:“帝君,花家的大小姐,莫非也是在東陵?”

“賢王想見她嗎?她不是被你休了的人嗎?”雲眉輕輕挑著。

花夕顏立在雲翔殿的屏風後,聽著屏風前面正發生的一切。秀眉就此絞著,心湖裏頭某處則像破了層冰。他為什麽,為什麽要為他們母子做主出了這口氣。想起這幾日的種種,他有些地方,真的讓她看不過眼。但是,她其實知道的,他是一個內心有著溫暖的人。

“夕顏。”屏風外頭,花正珂突然當著殿堂叫了起來,“夕顏你在這兒嗎?”

花夕顏絞眉,低頭,扭過身。花正珂雖然沒有親手害她,但是縱容柳氏,與幫兇無異。這種爹,她是穿來的,本就沒有什麽感情。巴不得替原本的花夕顏與這種爹一刀兩斷。

耳聽花正珂竟然還在殿內這樣叫道:“夕顏,你快出來啊!快解釋一下,幫淑兒脫罪,告訴東陵帝君,此事乃流寇作為,與淑兒,與賢王殿下,都無關系。我們不能誣陷好人!”

這可能是花正珂想到的最好的法子了,這樣一來,他兩面都不會得罪人,又能保全二女兒的命。至於大女兒,名聲早就毀了,命沒事,再毀一下聲譽又如何。

胸內一股氣翻湧,她轉過身,迎面,宮相如一雙靜靜的眸子看著她。不知為何,只要看到眼前這位男子,她冰涼甚至已死的心裏,便是一股暖流流動。於是,她擦過他身邊,從屏風後面走出到了殿內。

“夕顏!”花正珂欣喜萬分,想,這個廢物女兒,果真還是最聽他的話。

花夕顏停住步,沒有走過去,淡淡的眉眼掃過眼前這群人,裏頭,有所謂她的親人,可她只感到一股冰冷。

同時,接觸到她若寒酸的眸子,花正珂的臉色僵了僵,一種不好的預感懸在了他腦袋上。花淑兒抱著賢王的大腿慟哭不止。賢王兩只眼睛,只望著花夕顏背過去面對龍椅上那個男人的背影,臉上感覺是被什麽刮過,讓他火辣辣地刺痛。

“回聖上,民婦以下所言絕無虛言,願以性命為證。想殺民婦和民婦兒子的,是白昌國皇室,以及花家二小姐花淑兒與其丫鬟桂圓。”花夕顏一個字一個字,落地有聲。

她冷若冰霜的眉,讓人不禁聯想到她內心應該蘊藏的傷痛,手指,按住在了雲眉上。他,本意是要利用她的。指尖,又在眉尖上按了按:“此事,望賢王回國後,與白昌國皇帝給予朕一個結果。否則的話,朕會將白昌國發生的醜聞,昭告於天下。”

賢王接連踉蹌,清楚如果昭告天下的話,他賢王努力維持的賢王之名,可就全毀了。一旦名譽盡毀,他的地位,他的身份,都會發生天崩地裂的改變。

龍袍拂椅起身:“都退下去吧。這兩名犯人觸犯我國律法,要依照我國律法執行。”

幾個人上來將花淑兒拖下去。花淑兒伸出手,向花正珂尖叫:“爹,爹,他們要殺淑兒!”

花正珂猛然走上前,在花夕顏轉身要走的剎那,沖上去突然一巴。

來的過於突然,花夕顏下意識地躲了一下沒能完全躲開,被花正珂指末的風掃及左臉。胸中慍怒剛欲反擊,同時間,殿內一股颶風刮起,花正珂被颶風卷起橫甩了出去,一路飛出殿外,跌下臺階,重重摔落在殿外的玉石上,嘔出滿口鮮血,面露死色,怕是五臟六腑全部碎裂了。

殿內殿外,所有人都呆立著,不敢動彈一丁點兒。

須臾,花夕顏扭回頭,只見那淡淡光輝的龍袍已是收回袖口,背對她,走出雲翔殿。秀眉微擰,跟上。

背後一束視線,是賢王的。

花老太君在使節團下榻的客棧裏頭等得有些焦急。因為她不是白昌國官員,不能直接面聖,只能讓兒子跟賢王進去先探問帝君口風。長福陪伴她左右,同樣很是擔心花夕顏母子的性命安危。

過了許久,花正珂被幾個人用木板擡了回來,生命垂危。

“老爺!”長福跪下,試圖叫醒花正珂。

花正珂眼目緊閉,無法應答。柳氏聞訊趕來,撲到了花正珂身上痛哭,邊喊:“什麽人幹的?”

花老太君連忙將花家救心丸塞進兒子嘴裏,又命柳氏停止哭喪,接著詢問起擡花正珂回來的人,了解事情始末。

在殿內目睹一切的另一個使臣說:“別提了,都是你們花家的大小姐惹的。”

“夕顏?”花家人均一副詫異。

“是的。她狀告帝君,說白昌國皇室和她妹子要殺她和她兒子,如今,東陵帝君護著她。”

柳氏聽完這話,頭一陣眩暈,被丫鬟扶了起來後,兩排牙都在抖:“她,她,她——太君,你看看,這就是夕顏,她要害死,害死她爹和她妹子——”

花老太君白眉緊皺:“此事當真?這不可能。我要親自見見夕顏。”

“她在東陵國皇宮內,怎麽見?”

“既然知道了她在東陵國君手裏,她是我孫女,我是她奶奶,帝君怎能不讓我們祖孫見面?”花老太君言辭錚錚,沒有絲毫猶豫,甩袖出門,欲馬上面聖。

老太君前腳剛邁出門檻,走廊裏,只見一榮華富貴的女子向這邊走來。而跟在她身後的柳氏一見來人,立馬惶誠惶恐跪下行大禮:“素卿娘娘。”

天下第二美人的名號何人不知,偏偏這花家老太君,卻對名人向來不感冒。對突然來訪的來者,戴上警惕的打量。

金素卿望著老太君,盈盈微笑道:“這位就是花府的老太君吧,本宮久仰太君大名。”

見這位娘娘倒還客氣,花老太君回禮:“娘娘,老婦只是虛名,不值一提,不知娘娘到此是為何事?”

“本宮剛好在這附近住著,湊巧聽說了花家老爺受重傷的事,由於本宮之前與花家有些交際,心頭不忍,趕忙帶了傷藥過來,看能不能幫上忙。”

原來這位娘娘是好心給人治傷。花老太君出於禮節讓開了路。柳氏磕頭感恩戴德。金素卿進了屋子,見到重傷的花正珂,噓嘆道:“這是怎弄的?”

有人就此在金素卿耳邊說了一番。

金素卿又是一聲嘆:“花大人這是不知情。”

“不知情?”花家人全豎起了耳朵,難道花正珂受傷另有內幕。

“是,眼下,這位花家大小姐是帝君面前的紅人,被奉為禦前尚書。你們,都不知情嗎?”

柳氏上氣不接下氣。她女兒快死了,而花夕顏,卻成為了禦前尚書。這,怎能不讓她一口氣喘不過來。

花老太君更是一楞:“這怎麽可能?”

以她對她孫女的了解,花夕顏是廢物,當然她不會因是廢物而讓對這個孫女有半點嫌惡,而金素卿口中的花夕顏為才學八鬥。

長福於是想到了花夕顏回花家之後一系列與以前的不同,悄悄在花老太君耳朵邊耳語起來。

花老太君的面色逐漸沈重。

金素卿不易察覺的目光,掃過花家人各自的神色,最後定在了花老太君的臉上。

賢王在屋內徘徊,由於顏尚書這個名字近來在東陵帝都裏很出名,不會兒傳到了他耳裏。最終重重跌坐在椅上,細眉擰緊,霧色分明:他都不要了的女子,為何東陵帝君卻奉為了寶貝?

若非是知道黎子墨這個人,他會誤認為黎子墨腦子進水了。可黎子墨絕不會做出不利於自己的事,原因是什麽。

“呵呵。”賢王突然發出幾聲笑。

“殿下?”常青憂心忡忡,見主子自面聖完回來像變了個人似的,竟似有些失魂落魄。

賢王松開握緊的滿是汗的拳頭,眸子瞇緊:“本王要下筆書信,你即刻幫本王將信送回白昌國遞交與我父皇。東陵帝君要我給個交代是嗎?本王不是給不起!”

伴隨花家人的到來,這位顏尚書的真實身份為花家廢物大小姐一事,馬上在京都貴族圈中傳開了。

承辦燈會的長公主卻變得百般糾結,請帖已是一一發了出去。黎子墨來不來,不是她能決定的,但是既受到了胡太後的委托,她就此想出了個法子,給花夕顏也發了份請帖。想著或許能勾引黎子墨來。怎知,突然鬧出這樣的結局來。如今收回請帖卻已不妥當。

回到永寧殿,不久,花夕顏接到了長公主府送來的燈會請帖。李順德看著她打開請帖,輕聲提醒她:“顏姑娘最好和聖上說一聲。”

花夕顏手指捏緊請帖,是忽然想起今日在雲翔殿發生的一切,心頭對這個男人,有了一絲改觀,問道:“聖上呢?”

“聖上忙於看折子呢。”李順德輕輕的嘆聲,是指黎子墨只要工作起來會變成工作狂。

花夕顏移步他辦公的屋內,走到門口未踏進門裏,只見一道絕塵的身影,映照在屏風上。只見這男人專心致志,周身像罩了層杜絕一切的冰。打擾他人工作是她最不擅長做的事,邁出的步子收了回來,回身,問李順德:“聽說聖上答應了,讓我隨時可以見我兒子。”

“顏姑娘,聖上從第一日起,並沒有拘束你們母子見面。”李順德說,“你想去見什麽時候都可以,雜家讓人帶你去就是。”

這她清楚的,是她不想快點給兒子甜頭,讓終於肯念書的兒子前功盡棄。見如今時機適宜,花夕顏準備去探探兒子。

柳姑姑帶她來到了廣陽殿。作為太子伴讀,小木木現在的日常起居,全在了廣陽殿,與太子的寢室只有一墻之隔。

花夕顏走到兒子的房間,前面一個小太監心急地幫她推開扇門,往裏頭喊:“小公子,你娘來探你了。”

“小桌子,你說什麽?”滿嘴塞了宮中美食的小吃貨,口齒不清地問。

他娘不是被那皇帝拘束著嗎,以此來要挾他念書。

小豬妮妮望到了窗外女主子的身影,豬鼻子拱了拱小主子:是你娘。

於是在花夕顏跨過屋內門檻,只見兒子吃得滿嘴面包屑的小嘴對著她張得老大,緊接兒子把手裏的包子一扔,朝她沖來:“娘!”

這回,花夕顏沒捏兒子耳朵,任兒子兩只小手抱住她身子,小顏在她溫暖的身上蹭了蹭:“娘!”蹭得她衣服上全是小吃貨沒有吃幹凈的東西。

花夕顏拎起兒子的領子,拎到了椅子上,問:“聽說你會背三字經了?”

小顏得意地一扯:“當然。這有什麽難的?”

花夕顏哼一口: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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